各方面的不靠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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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盾冬】成事不足(第十章,上)

成事不足


大意:

「你搞什麼,我們是可以送花的關係嗎?」 
「你誤會了,那是給凱特的。」 
「操,那個Omega做對了什麼?」 
「我只是想恭喜她脫離苦海。」

一個關於一群在娛樂圈裡搏命賣笑的菁英和魯蛇如何不斷搞砸自己的人生的故事。


第十章,上:諸事不吉


早晨八點四十五分,氣溫宜人,日光正好,距離班機起飛的時間還有一小時十五分鐘。彼得・帕克坐在登機門前巨大的落地窗邊享受著陽光的沐浴,這是他為期一週的假期的最後一天。少年從來沒有哪一刻比現在還要更興奮過,因為再過不久,他即將要搭上前往德國的班機,而明天的這個時候,他和他的上司以及同事們都已經在為柏林影展的紅毯做準備。這是他第一次以工作人員的身份參加國際影展,而放假的這些日子裡,他可以說是做足了功課,他研究每位評審的背景閱歷,看遍每個入圍演員的作品,巴奇甚至將其中幾份入圍的劇本也一併寄給他。

彼得望著手腕上的電子錶,迅速地在腦子裡估算,兄長的班機約莫會在柏林時間晚上九點鐘落地,而他抵達的時間則是晚間十一點,正好晚了他們一個班次。五分鐘後,站在洗手台前的青年抽了張紙巾擤擤鼻涕,口袋裡傳來一陣輕響,他摸出手機查看,原來是巴奇傳訊息來問他上飛機了沒。他拍下一張自拍回覆對方,隨後推開其中一間廁所的門,豈料裡頭糾纏不休的兩個人影卻是嚇了他一大跳。

老天啊,為什麼這世界上的情侶們就非要在廁所裡胡作非為?!

「你他媽的搞什麼?」其中一個黑髮男人轉過身來瞪著他。

「喔,天啊,我真的很抱歉。」彼得下意識轉開臉,同時抬手摘掉耳朵裡的耳機。

「耳朵不中用就算了,你的鼻子是裝飾用的嗎?」黑髮男人的語氣相當不善,他一邊整理著身上被弄皺的黑襯衫,始終擋在另一個男人身前。

他聞言動動鼻子,推測對方應該是個Omega,「真的很抱歉,我感冒了,鼻子不太靈光。」

「喔,你確定嗎?這麼明顯的味道你一點都聞不到?」黑髮Omega瞇起眼睛盯著他,彼得這才發現他的皮膚的像是沒見過光似的蒼白。

「我剛剛在回訊息…不管怎麼樣,我很抱歉。」

「世道真是不一樣了,」Omega扣上襯衫的第一顆扣子,接著冷笑道,「也對,這裏畢竟是美國,還真是什麼人都有。」

「先生,我已經說了我很抱歉。」彼得終於回過神來,指出對方也有錯的事實,「況且怎麼會有人在公眾場合,呃,做這種事?」

「彼得?」一個不算陌生的聲音從男人身後傳來。

彼得這時才注意到另一個始終不發一語的金髮男人,他不自覺屏住呼吸,「…索爾先生?」

「索爾先生?」黑髮Omega嗤笑一聲,「你是怎麼著,今年剛上幼稚園嗎?」

「你在這裡做什麼?」索爾看了他一眼,低頭扣起襯衫的釦子來。

「我要去柏林。」他囁嚅道。

金髮Alpha微微一愣,轉過頭來看向他,「我以為你辭職了。」

「喔,看來你們認識?」黑髮男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游移,然後再次看向青年,「彼得…你是彼得・帕克?」

「而你是奧丁森先生的弟弟。」彼得想起巴奇桌上那張黃色的便條紙,「洛基・羅菲森先生。」

「哇嗚,你們倆拼拼圖的速度還挺快的。」索爾眨眨眼睛。

「看看啊,還真是無巧不成書。」洛基稍稍仰起頭,斜睨彼得一眼,「你就是那個丟了我哥哥的劇本、不知輕重緩急的小助理,是嗎?」

「不是。」彼得吞吞口水,接著在下一秒拔腿就跑。

「嘿,給我回來!」洛基在他身後大叫道。

嚇得半死的彼得從廁所出來後便直奔登機門,所幸一直到上飛機後,他都沒有再見到那對詭異的兄弟。他們是兄弟…那他們剛剛在廁所裡幹麻?!彼得呆愣愣地坐在位在經濟艙的座位裡,腦子裡瞬間糾結成好幾個死結,於是他抽出後背包裡的劇本讀了起來,試圖讓亂七八糟的思緒恢復平靜。

飛機在三十分鐘後順利起飛,彼得剛從服務員手裡接過一杯熱茶,一抹漆黑如墨的影子閃進眼角,一屁股坐進他身邊空著的位子裡。棕髮青年疑惑地轉過頭,卻被身邊的人嚇得連手裡的劇本都拿不住。

「啊,你在看我的劇本啊,真是榮幸。」洛基接住那本劇本,朝著他露出一抹邪佞的微笑,「怎麼,好看嗎?」

「我還沒看完。」彼得尷尬地拿回劇本,低聲說道,「羅菲森先生,我剛才真的不是故意的。」

「喔,那種小事我早就忘了。」黑髮Omega舔舔嘴唇,染上一層水光的薄唇更顯紅潤,「我知道你四年前沒丟索爾的劇本。」

「我不明白?」彼得的心跳瞬間加速。

「你去年九月才到職的,聰明鬼,」洛基輕輕一笑,瞥了他一眼,「而四年前的你不過是個嬰兒。」

「不,是我親手把劇本丟進垃圾桶的,我當時候正好在AE經紀暑期實習。」

「你確實是在實習,只不過是在史塔克工業的實驗室。」

少年的臉色瞬間變得蒼白,「你搞錯了。」

「並沒有,你這種拙劣的謊言也就騙得了索爾那個四肢發達的笨蛋而已,你真的以為我會相信?」洛基聞言輕哼一聲,接著直直地盯著他,「對,我查過你,你在保護什麼人?」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

「噢,你當然知道。」洛基湊上前,淺淺地在他頸邊呼吸,「我能聞到你的恐懼,字面意義上的。」

彼得不自在地微微瑟縮,隨後看向男人,「羅菲森先生,不管你相不相信,我就是丟了劇本的人。」

「你知道嗎?這件事就留在我們之間吧,」洛基微笑著低下頭,低聲在他耳邊說道,「無論真正的兇手是誰,我都會找到那個人,然後親手毀了他。」

「不,你不會的。」彼得望著眼前的Omega,對方身上的那像是冰雪的冷冽氣息嗆得他不禁發顫。

「總之,好好享受你的劇本,喔,應該說是我的劇本。」黑髮男人從椅子裡起身,他拍拍男孩的肩膀,在離開前說道,「我們影展見了,彼得・帕克。」

棕髮Omega盯著手裡的劇本,緊張地吞吞口水,還以為暫時離開後可以喘一口氣,誰想得到跳回海裡的第一件事就是碰到新的鯊魚。

還是挪威來的那種…或丹麥?喔,靠,隨便啦。他一頭撞在窗子上,心想自己的厄運還真是沒有盡頭。

 

-

 

時節轉眼來到二月,整個北半球皆是春光明媚。這一天的柏林艷陽高照,陽光落在臉邊的溫度有如情人的雙手輕撫,潔西卡・崔斯坦戴著墨鏡靠在半開的車窗邊,一頭柔順的紅髮隨著微風揚起,心情看起來既緊張又興奮。同樣帶著墨鏡的巴奇坐在一邊,他盯著手機螢幕上的幾通未接來電,腦海裡對下一步毫無頭緒。

昨晚剛踏下飛機,巴奇就看到史蒂夫的三個未接來電,但他手邊總有忙不完的事,暫且沒有餘力處理這件事,況且三是個有點曖昧的數字,像是有什麼事卻又不夠緊急。巴奇心裡一時沒有底,心想還是等影展開幕式告一個段落再說。

保母車在幾分鐘後抵達兩人下榻的酒店,接待員上前替潔西卡開門,巴奇則是從另一頭下車。他摘下墨鏡掛在休閒外套的口袋裡,快步和紅髮Omega並肩走進富麗堂皇的飯店大廳,而站在那裡迎接他們的人,正是不久前才剛打過照面的藝術總監。瑪莉亞・希爾穿著一身象牙色的西裝,一頭黑色的秀髮照例整齊地盤在腦後。

「午安,兩位,歡迎來到柏林。」黑髮Beta親切地對著兩人微笑。

「午安,瑪莉亞。」巴奇和潔西卡同時答道。

「今天的天氣真適合出去走走。」瑪莉亞一邊和兩人寒暄,同時領著他們前去潔西卡的套房,「我有件事情需要告訴你們,女無尾禮服的部分出了一點小問題,我們的評審團主席茱麗葉・畢諾許要在開幕典禮上穿同樣的禮服。」

「也穿亞曼尼嗎?」巴奇皺起眉頭,跟著黑髮女人走出電梯。

「不,是另一個品牌,但還是無尾禮服。」瑪莉亞客氣地笑一笑,看不出是喜是怒,「我們總不能讓兩位女星撞衫啊。」

「但男人穿得都一樣就沒事了?」紅髮Omega在時抱怨道,「好吧。」

三人在某一扇門前停下腳步,瑪莉亞拿起房卡在門鎖上感應,接著推開房門,「這邊請。」

兩位女士一前一後走進房裡,巴奇則是慢悠悠地跟在她們身後。這是一間相當高級的行政套房,房間裡的陳設和裝潢風格十分現代,照進窗裡的自然光線充足,除了一張舒適的大床以外,寬敞的客廳裡還擺有一組柔軟的沙發和知名美妝品牌贊助的梳妝台。

「但無尾禮服很舒服的。」潔西卡咕噥著將包包丟在沙發裡。

「來吧,我來打給茱麗葉的經紀人,或許可以試著談談。」巴奇說著拿出口袋裡的手機。

「沒用的。」瑪莉亞搖搖頭。

「你不知道巴奇有多強悍。」潔西卡傾下身子,在梳妝鏡前抿抿嘴唇。

「茱麗葉是蘭蔻在法國的代言人。」

棕髮男人停下動作,看了瑪莉亞一眼,「而蘭蔻是影展的主要贊助商。」

「我很抱歉,但我這邊有個好消息。」黑髮女人說著打開臥室的門,而站在裡頭的是那天那名Omega設計師,而她手裡正拿著那件雪白色的天鵝裝,「你的第二個選擇已經修好了。」

「呃,但是穿上這件禮服可是個浩大的工程啊。」潔西卡遲疑地走上前,語調透露著尷尬,「我會需要穿六寸的高跟鞋。」

「不然我們可以跟香奈兒安排一下,但最多試三套,這樣可以吧?」巴奇看向黑髮Beta。

「也可以,那我們就再試一次裝。」瑪莉亞客氣地說。

「你覺得怎麼樣嗎?」

「不,我覺得這樣就好了,」潔西卡拍拍巴奇的手臂,「這應該沒問題。」

二十分鐘後,巴奇拿著一個彌封的牛皮紙袋走進電梯,同時發送一封訊息給彼得。棕髮Beta抬頭望著顯示板上的數字逐漸升高,忍不住思考起那三通意味不明的未接來電,而除此之外男人連封訊息也沒有…終於到達十七樓時,彼得傳來一張自拍,看來像是正在準備登機。

巴奇看了手錶一眼,先是伸手捋捋頭髮,才接著敲敲眼前的房門,沒想到前來應門的卻是一名高出他一個頭的彪形大漢。他謹慎地打量眼前高大的Alpha,對方穿著全黑的西裝,甚至留了一個大光頭。

「我猜卡地亞的珠寶已經送到了?」巴奇眨眨眼睛,對方卻只是垂著眼睛看他,不發一語,「不是嗎?你不是珠寶的警衛嗎?」

「到底是幹嘛的?反恐的嗎?」棕髮Beta十分好奇,看似保鑣的人依然保持沈默,他舉手在他面前揮一揮,忍不住又問道,「先生,你是誰?我是詹姆士・巴恩斯,潔西卡・崔斯坦的經紀人。」

始終不說話的人轉開眼,抬起手對著袖子裡的麥克風說道, 「我是德克斯,403房,有一個巴恩斯來訪。」靜候五秒後,他再次看著巴奇,「好了,你可以進去了。」

「謝了,德克斯。」

巴奇走進房裡,正好看見穿著寬鬆居家服的潔西卡在客廳裡來回踱步,她腳上蹬著一雙高度簡直逆天的高跟鞋,手裡拿著皺巴巴的主持稿,同時低聲地念念有詞。

「晚安,各位晚安,感謝大家前來共襄盛舉,我很榮幸…我感到相當榮幸能站在這裡歡迎大家,來到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電影劇場…我感到非常高興,也非常榮幸能站在這裡歡迎大家,來到世界上最美好的地方…」潔西卡清清喉嚨,拿起桌面上的水杯喝了一口,接著看向自家經紀人,「怎麼樣?」

「我拿到你的耳機了,要試戴看看嗎?」巴奇把紙袋交到Omega手裡。

潔西卡好奇地打開紙袋並拿出耳機塞進耳裡,小心地敲了敲,「這樣戴嗎?要怎麼用?」

「你彩排的時候可以再問一下工程師。」

「不介意的話,我可以教您。」德克斯突如其來的一句嚇得兩人同時轉過頭。

「太好了。」巴奇悠閒地拿起桌上的糖果盤來到床邊,一邊看著德克斯教潔西卡使用耳機,一邊吃起盤子裡的堅果巧克力。

「好,請向前看,假裝我不在你身邊。」德克斯退開一步,並沒有看向女演員。

潔西卡盯著大床後的牆壁,緊張地答道,「耳機沒問題,你的聲音很清楚。」

「不要回應,沒人知道你有裝耳機。」

「好。」

「不用回應,我只是你腦袋裡的一個小聲音,現在即將和你的思緒合為一體…」

德克斯輕聲細語地教潔西卡使用耳機,巴奇則是撐著頭側躺在柔軟寬鬆的大床裡。他例行公事滑起手機,隨意讀起幾篇柏林影展的相關新聞—與會的明星們陸續抵達機場,影片的映前介紹也如雪片般飛來。沒一會兒,他竟然不由自主地打起瞌睡。

「您還要回應我嗎?」

「不要,啊,好,我懂了。」

「聽得到我嗎?現在往後退一步,很好,再回到原點。」男人情緒全無地在女明星的耳機裡下指令,然後他停頓了一會兒,「我要開始隱形了。」

方才越來越模糊的聲音在此刻突然變得清晰無比,巴奇睜開惺忪的眼睛,心想誰要隱形了?然後他再次看向還在測試耳機的兩人,只見潔西卡憋著想笑的衝動,白皙的臉頰逐漸變得粉紅。

「不要看喔,我已經隱形了。」

紅髮Omega直視著前方,捂起嘴巴笑了出來,面無表情的彪形大漢看向巴奇,「她準備好了。」

傍晚五點,巴奇依約來到位在飯店一樓的咖啡廳,瑪莉亞在一小時前和他約在這裡會面,說是有些事要跟他商量。他很快找到黑髮Beta的蹤影,卻看見她對面還坐著另一名有些眼熟的男人。巴奇加快腳步走上前,瑪莉亞則是起身和他握手,並向那名男人介紹他。

「這位是詹姆士・巴恩斯,潔西卡・崔斯坦的經紀人。」語畢,黑髮女人轉頭看向巴奇,「詹姆士,這位是哈蘭・溫斯坦,柏林影展很重要的朋友。」

「當然,很高興認識你。」巴奇伸手和男人握手,幾乎立刻就察覺到對方是名Alpha。

「我是潔西卡的大粉絲,可以跟她打聲招呼嗎?」哈蘭緊握著巴奇的手,似乎沒有放開的打算。

「沒問題。」瑪莉亞拍拍巴奇的肩膀,「詹姆士,可以麻煩你通知她一聲嗎?」

「現在嗎?」巴奇使了點勁才收回手,接著點頭道,「好,我打給她。」

巴奇隱隱覺得方才三人的氛圍有些奇怪,但此刻的他沒有時間多疑,他拿著手機走進種滿植物的中庭,而電話的那一頭也很快傳來回應。

「是我,」巴奇望著玻璃窗裡正在談笑的兩人,隨後踢踢地面上的小石子,「潔西卡,我現在跟哈蘭・溫斯坦在一起,他想打聲招呼,可以上去見你嗎?」

「不行,千萬不行!」潔西卡果斷拒絕,馬上又囑咐幾句,「我求你,不要是他。」

「我們在說的是同一個人吧?他可是溫斯坦影業的老闆。」

「我知道他是誰,但我不想見他。」

巴奇摸摸後頸,再次抬頭盯著咖啡廳裡的兩人,「潔西卡,你知道美國媒體有一半都是他家的。」

「我不管,就是不要。」Omega聽起來很是激動,背景傳來一陣像是打翻了水的噪音,「他很煩人,去年坎城影展我坐在他旁邊,他說笑話的時候我稍微笑了一下,他就以為我想跟他上床。」

「他有打給妳嗎?還是他有…」

「他傳了好幾十封簡訊給我,好像聽不懂不要是什麼意思。」

「我懂了,讓我來處理。」巴奇回到咖啡廳裡,他坐進其中一張椅子裡,客氣萬分地對著溫斯坦說道,「我剛跟潔西卡通過電話,但她現在忙著練習開幕式的致詞,真的無法抽身,她也感到很抱歉。」

「稿子是她自己寫的嗎?」微胖的Alpha喝了一口咖啡,那副驕矜自滿的模樣讓巴奇想吐。

「不,有一位寫稿員協助她,但她全程參與。」

「這樣真棒,我愛有腦的Omega,」男人呵呵笑著,他看看瑪莉亞又看向巴奇,「我聽說她想要開始導戲,是真的嗎?」

巴奇點點頭,始終沒動桌上那杯黑咖啡,「是的,她正在準備她的第一部長片。」

「棒極了。」哈蘭興奮地拍了一下手,「那這樣好了,她可以在週一上午來我的船上吃午餐,比較沒有閒雜人等干擾,轉告潔西卡我很想談談她那部片,說不定我可以幫忙資助。」

「是啊。」巴奇微微一笑,「但是她週一就要回紐約了。」

「不,她週二才走,十一點五十分的飛機。」哈蘭笑著對巴奇眨眨眼,那讓Beta幾乎反胃,「我有人提供情報。」

「那就週一吧,我們會再通知她。」瑪莉亞接過話茬,像是看出巴奇的不耐。

「太好了,兩位。」哈蘭說著從座位裡起身,「很高興能與你們會面,那麼我們明天典禮見了。」

他盯著男人消失在轉角的背影,胃裡那陣不適久久還會散去,瑪莉亞拿起桌上的花茶啜了一口,面無表情地說道,「他很風趣,不是嗎?」

巴奇不以為然地看向女人,嗤笑一聲道,「形容得真好。」

十分鐘後,棕髮Beta呆站在飯店房間的陽台,他鬼使神差地打了一通電話給史蒂夫,而電話當然不出所料的被轉進語音信箱,這是當然的了, 畢竟Alpha和其他兩位經紀人此時都還在飛往柏林的班機上。

「嘿,我有件事想告訴你…」話還沒說完,他立刻閉上嘴巴。

情況在這一刻突然變得有些詭異,巴奇明白這在道德上有必要性,可是他心裡的某一部份卻依然希望能拖一天是一天,喔,基督在上,這個秘密一旦見光,他的人生就要全盤梭哈。他對著上帝發誓,回到紐約的第一件事就是和Alpha攤牌,但現在至少讓他順利度過影展吧。

「…沒什麼,落地的時候說一聲。」然後他掛上電話,沮喪地嘆一口氣。

操,真是他媽見鬼了。

 

-

 

三萬英呎的高空萬里無雲,柔和的陽光灑在書頁之間,密閉空間裡的氣味令人窒息,但史蒂夫僅是推了下鼻樑上的眼鏡,接著揭過劇本的下一頁。男男主角在同一座城市裡相遇,卻因為各自有家庭和伴侶而無法廝守,老套的劇情俗不可耐,讓人幾乎沒有讀下去的動力。金髮男人耐著性子又讀了幾頁,腦袋卻不受控地想起過去一天所發生的種種。

約莫二十二小時前,站在辦公桌前的Alpha緩緩地掛上電話,他以為他會慌張不已或手足無措,但他沒有,他只是面不改色地坐進辦公椅裡,然後展開他再平凡不過的一天。這很有可能是他三十六年來最平靜的一刻,因為他從來沒有哪個時刻比現在更清楚自己五年後會是什麼模樣,從來沒有哪個時刻,他這麼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麼,而這也解釋了為什麼他會在下班後出現在一個街區外的一間珠寶店裡,而他的口袋裡又為什麼會在踏出那間店時多出一對素雅的銀戒指。

夜深人靜,萬籟俱寂,史蒂夫以為他會徹夜未眠,但他沒有,他睡得比以往都要更深更沉,甚至夢到許多年前就不曾夢見過的母親。他在半夜醒來時做的第一件事便是打開床頭櫃,悉心確認前晚那個被安放在最上層抽屜裡的天鵝絨盒子還在不在。男人躺回透著涼氣的床單裡,回想著他和巴奇是如何亦步亦趨走到這裡的。他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更篤定Beta也有同樣的感受,但他想不透的是巴奇為什麼要瞞他?找出合理的答案向來是經紀人的強項,但這不是他一個人就下定論的,至少在和巴奇討論過之前不能。

Alpha再次醒來的時候是清晨四點十分,他離開溫熱的床鋪,打開床尾那個已經打包完畢的黑色行李箱,然後強迫症似地又重複整理了一次。淡藍的天空泛起微光時,他拉著行李搭上計程車。幾分鐘後,他在商業大樓門前見到因為早起全都顯得睡眼惺忪的幾名同事,五人在接下來的兩分鐘內分別坐進兩輛計程車裡,並朝著機場的方向而去。

一行人在早晨六點半時到達機場,並在八點十分準時搭上前往柏林的班機。他們在各自的位置裡安頓下來,汪達和娜塔莎玩起飛機上的電玩,布魯斯則像個憂鬱少年似的盯著窗外的景色。一切順利的讓他暫時忘了自己此行的另一個目的,直到意識到巴奇並不在這裡時,他心底才漣漪起一陣不可言喻的空落。

最後,他嘆息著合上劇本,一名推著茶水推車的男性空服員恰巧在此時經過,一直坐在他旁邊顯得有些鬱悶的布魯斯兩眼發光,立刻轉過頭來叫住來人。

「我可以要一杯白酒嗎?」灰髮Beta殷切地看著空服員,蓋在身上的毯子落在史蒂夫腿邊。

「當然可以。」空服員親切地笑道,很快遞來一杯白酒。

布魯斯接過酒喝了一口,「謝了,麻煩你十分鐘後再來一趟。」

「好的,先生。」

直到空服員消失在走道的盡頭時,金髮Alpha才瞥他一眼,「都還沒中午十二點呢。」

「反正東尼晚上也是要開派對的。」布魯斯聳聳肩,接著看看手錶,「況且歐洲已經是下午五點了。」

「難得你這麼在意時間的準確性。」他捏起毛毯的一角扔回Beta那一邊的位子上,「真是令人欣慰。」

「喔,你就不能忘了那件事嗎?」

「不能。」

「東尼都說他已經處理好了。」

「東尼沒有責任或義務幫我們處理任何事的,記得嗎?」

「是啊,這全都是托你的福,感謝上帝讓他鬼迷了心竅。」布魯斯拉起毛毯包住全身,像團亂七八糟的毛球似的窩進座位裡。

史蒂夫輕哼一聲,沈默幾秒後問道,「怎麼,納塔莉的事讓你心煩嗎?」

「算是吧,」灰髮男人喝了一口白酒,灰頭土臉地歎一口氣,「她就要離開我了。」

「我警告過你不要跟客戶談戀愛了。」

「不是,我說的是她不會再讓我代理她了。」布魯斯抱怨似地咕噥,大概是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布魯斯,我很遺憾。」

「謝了,我也是。」Beta放下酒杯,煩躁地抓抓頭髮,「史蒂夫,你有沒有想過以後的事?」

「請說明一下什麼是以後的事?」

「就是…像是這份工作你能做多久,或是未來要不要結婚生子之類的。」

史蒂夫面無表情地望著眼前的人,微小的線索很快在他的腦子裡組成一個再簡單不過的真相—巴奇不僅瞞著他,竟然還先告訴了布魯斯。Alpha知道兩人向來無話不談,但巴奇究竟說了多少,他也不得而知,於是他按捺著心裡那一點點的不悅,露出一個對這個話題饒有興味的笑容。

「怎麼,你要結婚了?」

「不是。」布魯斯拿起酒杯,奇怪地瞪他一眼。

「懷孕了?」

布魯斯瞪大眼睛,差點被白酒嗆得一口氣過不去,「…才不是。」

「你不想幹了?史塔克傳媒挖角你?」

「不是!老天在上啊。」Beta壓低聲音,深怕坐在兩人後方的娜塔莎和汪達嗅到什麼不對勁,「該死,史蒂夫,早知道就不問你了。」

史蒂夫摘下眼鏡,嘴角微微翹起,「事實上,我確實想過。」

「真的?」布魯斯轉頭看他,似乎對他的回應很有興趣。

「但這種事顯然不是我一個人就能夠決定的,不是嗎?」

史蒂夫沒有繼續說下去,僅是微笑著望著此時也盯著他的人。布魯斯的腦迴路跟一般人不大一樣,最好的方式就是讓他自己回答。

半晌,灰髮Beta陡然瞪大眼睛,「你問過東尼了?」

金髮Alpha靜靜地盯著眼前的人,布魯斯顯然不曉得他就是孩子的爸爸,看來也對他和巴奇之間的一切毫不知情,但直到現在,他竟然都還認為他跟東尼的關係非比尋常。巴奇說得對,布魯斯有時候簡直天真到令人不可思議。

「也對,再怎麼說東尼也是個商人,要他丟下工作在家裡相夫教子大概是不可能的。」布魯斯喃喃自語,仰頭喝掉杯子里的最後一口酒,見他沒回話又問,「幹嘛?我說得不對嗎?」

「不,你說得對。」他順水推舟,打算捉弄布魯斯。

「哇喔,真的嗎?我不知道你們已經走到那一步了,真不錯耶,老兄。」布魯斯推推史蒂夫的手臂,開玩笑地說道,「那等你們結婚之後,AE經紀就要跟史塔克傳媒合併了嗎?」

「當然。」

「等等,不會吧?你們真的打算要結婚嗎?」布魯斯瞪大眼睛,瞥了一眼身後正戴著耳機在聽音樂的紅髮女人,「娜塔莎跟巴奇知道嗎?」

「不,你是第一個知道的人。」

「什麼?為什麼?」

「沒有為什麼。」史蒂夫輕笑一聲,再次戴上眼鏡。

灰髮Beta將空酒杯遞給再次推著茶水推車回到兩人身邊的空服員,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道,「你知道,巴奇要是知道這件事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哪件事?」

「都是,你這個瘋子。」

他輕輕莞爾,隨後又一次翻開劇本,「我就當做這是稱讚了。」

最終,一行人的班機在柏林時間約莫八點半時成功降落在法蘭克福機場。才剛下飛機,幾名經紀人和助理便迫不及待地立刻打開手機,影展迫在眉睫,每個人都上緊發條,深怕遺漏任何一條重要的訊息。史蒂夫很快瀏覽著手機螢幕上的十幾條未讀訊息,然而才剛讀完韋德・威爾森的訊息,對方的電話便立刻打了過來。

「怎麼了,韋德?」史蒂夫接起電話時,望著不遠處還在海關辦理入境手續的幾名同事。

「史蒂夫?我很擔心你,你降落了嗎?心情還好嗎?」

「你在胡說八道些什麼?」他看了一眼手錶,「我剛進海關。」

「老兄,你拿酒潑圖姆斯的影片在Instagram上傳開啦,大家都在問你是誰!」

「然後呢?」此時所有人都已經通過海關,幾人各自忙著自己的事,一邊準備到大廳去領行李。

「我可以幫你弄個粉絲專頁嗎?拜託!」

「不,韋德,你不可以。」Alpha嚴詞拒絕。

「喔,真掃興,」電話那頭的韋德碎碎唸著,接著突然想是想起什麼似的說,「傑克說等你們從柏林回來,我們四個再一起吃頓飯。」

「我們四個?」

「是啊,你和我,巴奇還有傑克。」對方清清喉嚨,以一種誠懇到怪異的語調問道,「嘿,巴奇有對象嗎?我是幫一個朋友問的。」

史蒂夫拿起行李輸送帶上的一個墨綠色行李箱,站在一旁的汪達立刻上前接住行李並輕聲和他道謝。

「你的朋友可以自己去問巴奇,以及他如果真的想追求巴奇,那麼他昨天就不該簽那份合約的。」

「對喔,公司的規矩。」韋德尷尬地笑。

「還有別的事嗎?」史蒂夫又看了手錶一眼。

「遇到菲比的話幫我問聲好?」

「當然。」

「還有彼得?」

「再見,韋德。」他掛上電話,有人在這時輕輕按住他的背。

史蒂夫回頭看向娜塔莎,隨後看見布魯斯和汪達拿著平板電腦正在和遠在紐約的辦公室視訊,兩人於是也拖著行李上前加入。影展的前置作業早在他們上飛機那一刻就已經宣告結束,明星和經紀人都已經陸續上了飛機,於是整間公司人去樓空也在預料之內。而此時的達西和史考特正在會議室裡試穿晚禮服和西裝,偌大的會議桌上擺著幾瓶昂貴的香檳和果盤,他們自娛的功力顯然與他們的工作能力一樣令人驚艷。

「嗨,各位!」穿著一襲銀色禮服的達西大聲說道。

「你們這個時間就換禮服不會太早嗎?」娜塔莎笑著接過紅髮女孩手裡的平板,並盡量讓每個人都能入鏡。

「總要試試合不合身,人沒到心也要到。」達西如法炮製,將鏡頭轉向正在打溫莎結的史考特,「史考特,他們到了。」

「呃,嗨,各位。」史考特朝著鏡頭揮揮手,笑得有些尷尬。

「西裝很好看,史考特。」史蒂夫對著自己的助理微笑。

「噢,我們的車來了。」汪達盯著手機宣布道。

「嘿,你們兩個,大人不在家不要亂來啊。」布魯斯樂呵呵地說著,臉頰上泛起可疑的暈紅。

「布魯斯是醉了嗎?」史考特瞇起眼睛靠近鏡頭,似乎想看得更清楚,「天啊,他真的醉了。」

「跟他們說聲再見吧,蠢蛋。」娜塔莎無奈地拍拍布魯斯的臉,接著將平板收進包包裡。

初春的氣溫微涼,一夥人拖著各自的行李朝著出口的方向走去,並順利在停車場找到他們的Uber司機。史蒂夫拿著手機貼在耳邊,他一邊將行李箱放進後車廂裡,一邊心不在焉地聽著語音信箱裡的留言,卻在聽見巴奇的聲音時不住發愣。

『嘿,我有件事想告訴你… 沒什麼,落地的時候說一聲。』

巴奇分明是有話想說的,卻總在關鍵時刻退卻,他到底在等什麼?Alpha細細琢磨起來,那天晚上在巴奇的公寓裡,當他問起那些奇怪的問題時,他就該感覺到不對勁了…然後他收起手機,不著痕跡地呼出一口氣。

「有人告訴巴奇我們到了嗎?」

「我剛剛傳訊息給他了。」說完,汪達便推著開始胡言亂語的布魯斯坐進後座,「快進去,布魯斯,喔,我的老天,你真是個煩人精。」

史蒂夫搖搖頭關上後車廂的門,站在他身後的娜塔莎卻是輕輕拉住他,「一切都還好嗎?」

「是的,娜塔莎。」金髮Alpha微微一笑。

「那就好。」娜塔莎僅是拍拍他的肩,隨後坐進車裏關上車門。

夜晚的涼風徐徐吹來,史蒂夫鬼使神差地將手放進風衣的口袋裡,他略微不安地握住那個天鵝絨盒子,緩緩地吐出一口氣。

半晌,他拉開門坐進副駕駛座,對著司機說道,「麻煩你,到波茲坦廣場的萬豪酒店。」

 

-

 

時間將近晚間九點鐘,此時巴奇獨自坐在一樓的酒吧裡等人。他照例拿著手機瀏覽著國際娛樂頭條,所有的報導幾乎都與影展有關,然後他查看手機裡的時間,估算著布魯斯一行人應該早就已經降落,但到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他才正準備要查詢航班資訊,一個不算陌生的人影便在他旁邊的高腳椅裡坐下來。

來人是穿著一襲墨綠色套裝的瑪莉亞・希爾,事實上,約巴奇在這裡見面的人也是她。

「晚安,巴恩斯先生。」瑪莉亞微笑著說道,接著看向酒保,「一杯瑪格麗特,你要喝點什麼嗎?」

「不用了,謝謝。」巴奇放下手機,「你想見我?彩排有問題嗎?」

「不,彩排沒問題,但我想跟你談談哈蘭・溫斯坦。」

「他還是找別人去他船上吃魚子醬吧,因為潔西卡並不想去。」

「啊,是這樣嗎?」黑髮女人拿起酒杯抿了一口,目光沒有離開過巴奇。

「是的,希爾小姐。」巴奇似笑非笑地迎上她的目光,「你看起來跟他很要有交情,就靠你圓滑的外交手腕跟他解釋一下,現在不是十九世紀,演員既不是交際花,也不是高級伴遊。」

「巴奇,我可以這樣叫你嗎?」見他沒有拒絕,黑髮Beta繼續說下去,「但是這個行業的確還停留在十九世紀,不是嗎?」

「你知道你說服不了我的。」

「我並不是要說服你,我只是想跟你說說真心話,作為一名Beta。」瑪莉亞特意強調了Beta這個字,接著輕聲說道,「你幫你的女演員辯護,這很好,但你只能幫她一時,那麼之後呢?你能幫她一世嗎?」

巴奇皺起眉頭,「你什麼意思?」

「舉例來說,你有想過潔西卡現在要導的這部片嗎?她未來會需要龐大的資金跟贊助商,你不能拒絕這樣的Alpha。」瑪莉亞按住巴奇的肩膀,直直地望著他,「巴奇,你很強悍也很聰明,但你不會想知道他有什麼本事讓你跟潔西卡這些年來所有的努力化為烏有。」

「所以,作為一名Beta的你,現在是在告訴我Beta跟Omega就該任Alpha宰割,眼睜睜看著他們為所欲為?」

「不,我是在告訴你結構的問題並非一朝一夕就能改變,但至少我們可以試著在這個體制裡進行一點小小的反叛。」女人苦笑著拍拍他的肩膀,又喝了一口酒,「給他一點甜頭,假裝這對你來說意義重大,這樣就能創造雙贏的局面,如此一來不是很好嗎?」

「你為什麼要跟我說這些?」棕髮Beta多疑地盯著眼前的女人。

瑪莉亞卻只是無謂地笑一笑,「考慮一下我說的話吧。」

兩人的對話似乎就在這裡畫下句點,巴奇漫不經心地思索著她說的話,黑髮女人則是在喝完那杯瑪格麗特後先行離去。手機傳來一聲輕輕的響動,他垂下眼睛點開訊息,汪達傳來一封簡訊給告知他公司的人都已經平安抵達柏林機場。這時,酒保端來一盤淋上巧克力的新鮮草莓放在他眼前。

巴奇放下手機,神情有些困惑,「我沒有點這個。」

「是我點的。」東尼一派悠哉地走上前,毫不客氣地在他身邊坐下,他將果盤推到巴奇眼前,露出一抹稚氣的微笑,「吃一點吧,正是草莓的季節。」

「謝了。」他看看穿著一身高訂西裝的Omega,胃裡卻是傳來一陣悶痛,「你剛到?」

「是啊,我剛從倫敦過來的。」東尼敲敲桌面,和酒保使了個眼色,「這麼晚了在等人?還是在工作?」

「影展的藝術總監剛離開,我們在討論開幕典禮的事。」

「噢,怪不得你的臉色這麼差。」東尼孩子氣的發出咯咯笑聲,好像這麼說就能佔到什麼便宜似的。

酒保在東尼眼前放了一杯冒著氣泡的香檳,巴奇也不甘示弱地笑道,「剛從女兒那裡離開就直接來喝一杯了?」

「是啊,見一次前夫得喝三瓶紅酒才能澆愁。」

他瞥了酒保一眼,「也給我一杯。」

「還是別了吧。」東尼意味深長地看他一眼,接著望向酒保,「給他一杯蘇打水就好。」

「不,給我一杯香檳,謝謝。」他語氣堅定地說道,同時死死盯著正好吞下一顆草莓的東尼。

「好的,先生。」酒保分別看了他們兩人一眼,這才終於轉身去拿杯子。

「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的…」棕髮Omega細細打量著巴奇,目光最後停在他的下腹,「不小心。」

操,他知道了。巴奇陡然一愣,回想起不久前的那個早晨。

那天早上他一進公司便風風火火跟東尼大吵一架,沒多久布魯斯為納塔莉的事來找他,而他情急之下就把那個秘密告訴了布魯斯,天知道下一秒,東尼就這麼大搖大擺地走進辦公室裡。紙終究包不住火,他原以為自己會驚慌失措,但此時此刻的他望著眼前的人卻是心如止水,反而鬆了一口氣。

他緩緩地深呼吸,接著說道,「你想怎麼樣?」

「我想要給你一份工作。」

「我已經有工作了。」

「在倫敦,」東尼喝了一口香檳,理所當然地說著,「我打算自立門戶,在倫敦開一間經紀公司。」

「你打算要雇用我當經紀人?」

「我要聘請你當公司的執行總監。」

Beta忍不住笑出聲來,「你這麼大費周章,就是為了要把我支開?」

「也不完全是這樣,我提供你的是另一種不同的可能性。」東尼望著他,眼底說不出是什麼情緒,「也許你有機會做我當初做不到的事。」

「這行不通的,東尼,你不喜歡我。」

「我喜不喜歡你跟要不要用你是兩回事吧?」

「真是荒謬,你甚至信不過我。」

「誰知道呢?很多東西都是可以培養的,信任也一樣。」Omega喝掉手裡的香檳,又吞下一顆巧克力草莓,「總之,你聽到我說的了,細節我晚點寄給你。」

「我會考慮的。」他盯著手裡冒著泡的香檳,著實沒想過東尼竟然會向他提出這樣的工作邀約。

「很好,順道一提,我在頂樓的套房辦了一個小派對,很多人都會出席,你要是改變了心意,隨時到那裡找我?」

「我會的。」巴奇點點頭,「如果我改變心意的話。」

東尼從椅子裡起身,猶豫幾秒還是將Beta手裡那杯始終沒動的香檳拿過去一飲而盡,再次對著酒保說道,「給他一杯蘇打水吧。」

收到娜塔莎說他們已經抵達飯店的訊息時,巴奇的電梯正好到達十七樓。他隨手回復了一個表情符號,繼續朝著潔西卡的房間走去。耐著性子敲了幾次門都沒人回應,棕髮男人於是拿起手機打給對方。電話很快在幾秒後被接起,背景傳來熱鬧的音樂和談話聲,看來Omega正在某一場派對裡。

「巴奇?」潔西卡的聲音很大,大概是被音樂吵得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潔西卡,你在哪裡?」

「我在東尼・史塔克的派對上!」她跟身邊的人說了句什麼,高亢的笑聲很是愉快,「公司的人都在,你會來嗎?」

「呃,或許晚一點吧。」巴奇看看手錶,想說些什麼卻又有些遲疑,「聽著,潔西卡…」

「怎麼了?巴奇?是開幕式出了什麼問題嗎?」

看Omega玩得那麼開心,他有些於心不忍,「不,沒什麼問題,你玩得開心點,別喝太多酒了。」

棕髮Beta最終在十一點半時回到自己的房裡,繁忙的日程讓他胃疼,甚至連腦子也隱隱作疼。他仔細核對著手機裡威爾森醫師傳來的處方內容與藥盒上的成分,並就著水吞下掌心裡的幾顆藥。他用接下來的二十分鐘沖澡、更衣,然後拿起桌上的手機和場刊爬進床裡,用厚重的棉被把自己層層包住。

巴奇盯著蒼白的天花板,儘管累得幾乎一閉上眼睛就能睡著,他還是控制不住地想著方才那些令人疲憊不堪的談話。只要一想起瑪莉亞看似話中有話的忠告,東尼直接了當的提議,巴奇就頭痛欲裂。腦袋裡那個仍然保有一絲理智的他硬是翻閱起影展的場刊,另一個失去理智的他卻只想到史蒂夫身邊去,摸摸他那會刺人的鬍子,聞聞他身上的信息素,告訴他這個同樣屬於他的秘密。

但不行,他想,要發神經也得等影展結束才行。

於是頭痛藥裡的安眠成份逐漸發揮效用,枕邊的手機卻在此時傳來嗡嗡聲響,他混混沌沌地伸手接起電話應了一聲,直到彼得略顯困惑的聲音從手機裡傳來時,他才突然睜開眼睛。

「巴奇,巴奇?你在聽嗎?」

「彼得?」他瞄了一眼牆上的鐘,十二點四十五分,「你到飯店了嗎?」

「我剛到,聽著,巴奇,我有很重要的事情要告訴你…」小助理的語氣聽上去十分著急,但現下的巴奇完全沒無暇顧及。

「彼得,有什麼事明天再說吧。」

「可是這很重要…」

「聽著,我知道你很興奮,但我真的累了。」他摸摸頭髮,想起飯店頂樓那場熱鬧非凡的派對,「去東尼的派對玩一玩吧,大家都很想念你。」

「巴奇,你聽我說…」

巴奇沒等男孩說完便直接結束通話,並再次將被子拉到頭頂。然而下一秒,門外傳來輕輕的敲響,他捂著耳朵裝作沒聽見,敲門聲的頻率卻是越來越快,他不悅地掀起被子走下床,氣得連鞋都來不及穿就朝著房門走去,心忖他一定要掐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小鬼。

「媽的,彼得,我說過了…洛基?」他微微一愣,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麼人。

黑髮男人睨他一眼,勾勾嘴角,「晚安,詹姆士,這麼早就睡了?」

「我現在沒心情跟你…」話沒說完,驕縱慣了的Omega直接推開門走進他的房裡,「…好吧,隨便坐,當自己家就行。」

黑髮男人站在房間中央環視著他的房間,嘴裡發出不甚滿意的嘖嘖聲,他隨手翻閱著桌上的資料,接著拉開椅子一屁股坐在書桌前。巴奇無奈地帶上房門,對眼前的場景見怪不怪,洛基霸道的作風向來不是秘密,然而全公司唯一能治得住他的娜塔莎卻不在這裡。洛基和索爾這對兄弟感情素來親密,幾個月前當索爾站在天台上無理取鬧時,他就知道洛基有一天會來找他算帳,他沒想到的是事情竟然全都趕在了這一天。

「我在飛機上遇到你的助理了。」洛基優雅地翹起腳,嘴邊依舊掛著微笑。

Beta揉揉眼睛,隨意靠在書桌的另一頭,「然後呢?」

「我告訴他,我會找出丟掉劇本的人,然後毀了他。」洛基瞇起眼睛,不懷好意地盯著他,「那個人是你嗎?」

怪不得彼得緊張成這副德性,敢情是被洛基給嚇得。

「看來娜塔莎沒有告訴你,所以你才找到我這裡來。」他輕笑一聲,「那個人是誰很重要嗎?」

「所以不是你。」

「你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起你的蠢哥哥和他的蠢劇本了?」

「嘿,只有我可以說他蠢。」黑髮男人瞪他一眼,隨後清清喉嚨,「好吧,我不在乎。」

巴奇將手臂抱在胸前,認真地盯著他,「洛基,你到底來這裡幹嘛?」

「索爾跟我說他親了你,在天台。」說著,洛基從椅子裡起身走向他。

操他媽的索爾,這個無腦的大嘴巴。巴奇沒忍住在心底腹誹著,連帶著在腦子裡翻了十個白眼。

「他連這種事都跟你說,你們感情還真好。」他端起桌上的水喝了一口,「他在哪裡?東尼的派對?」

洛基此時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地望著他,「別轉移話題。」

「顯然他並沒有告訴你我當場就拒絕了。」

Omega那張蒼白如雕像的俊美臉孔瞬間迸裂一角,他的臉頰染上一層薄紅,眼底的情緒變幻莫測,又是盛怒,又是羞愧,不過要巴奇說的話,大概是喜悅更多一些。

「操他的Alpha,哪有人話說一半的。」洛基撇撇嘴,低聲嘀咕著。

「所以你確實在乎索爾?」

「我喜歡他。」

巴奇捂著嘴打了個呵欠,「作為兄弟,這是當然的了。」

「不,」黑髮男人露出一抹怪邪氣的微笑,「作為一名Omega。」

「不好意思?」

「你聾了?」

「你知道這是近親亂倫吧?」

洛基聳聳肩,「我是領養的。」

「而這會讓一切都合理化就對了?」他疲憊地閉上眼睛,心想不曉得娜塔莎知不知道這對兄弟的荒唐行徑。

「總之,我只是…嘿,詹姆士!」洛基說著伸手戳戳他,他這才睜開眼睛,「你是在打瞌睡嗎?就在跟我說話的時候?」

「該死,我很抱歉,」他直起身子,抬手抹抹臉,「我剛吃了一顆安眠藥。」

「算了,反正我也沒什麼要說的了。」Omega說完朝著房門走去,巴奇跟在他身後,黑髮男人卻在開門前轉身看向他,「以及,恭喜你了。」

「恭喜什麼?」Beta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洛基湊到他眼前,毫不客氣地在他頸邊聞一聞,「還不明顯,但你一定不曉得自己現在聞起來有多討人喜歡吧?」

「我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他尷尬地別開眼,下意識摸摸後頸。

「別擔心,你的秘密在我這裡很安全。」洛基對著他眨眨眼睛,隨後再帶上門前說道,「晚安。」

巴奇疲倦得幾乎無法思考,他站在房門前好一陣子,直到腳底發涼才再次爬進被單裡,但這次他沒有倒頭就睡,反而拿起遙控器打開牆上的電視。電影頻道播放著英瑪・伯格曼的《野草莓》,但棕髮Beta無心欣賞,僅是出神地盯著螢幕裡的人影,直到那個夏日莊園再次出現在老人的夢裡時,他才終於沈沈睡去。

 

 

 

TB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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